第二十五章 一年明月今宵多(上)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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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缓缓地僵住了,少顷松开手退后一步,声音沙哑:“以前你诸般算计,过去了就过去了,我也不跟你计较。可万事总要有个限度,这次你先央求雪樱画幅佛像,告诉老太太知道。再偷偷的用人体画换了佛像,还逼着雪樱在众目睽睽下亲自展示。等老太太一发怒,便奉了圣旨将那边砸的一塌糊涂。这般层层算计,我若刚才不在里屋亲耳听到,你自然还准备了滴水不漏的推托之辞。”叹了一口气苦涩地道:“就算少奶奶不累,我也累了。”他的目光中隐含疲惫之色,夹杂着无奈和怜悯,轻飘飘的在她的脸上一掠而过。

她早料到此,微一低头眼泪便簌簌落下,从容地抬手拿袖子擦拭,哽咽道:“就算我嫉妒她,心神错乱,做错了这一件事,少爷又何必一棒将人打杀?我就算有一千个不好,也总还有一个好,难道为了一个雪樱,便冤枉我素来心机深沉?”

他静静的看着她,嘴角渐渐浮上一抹讥笑之意:“当年我不能去塾中继续读书时,先父曾去府上辞谢。你让荔红装病,自己特意端着茶盘出来待客,如此侥幸嫁到陈家,我一直只装做不知道。可是莫要总把别人当傻子看。” 她面上一热,嘴角微微抽动,只是说不出话。

他欲言又止,深深的看她一眼,转身便向门外走。

她仓皇间又急又怕,他此时若这般走了,日后定然绝足此处,也顾不上深思,脱口道:“你当日对我父亲许下的是什么话?难道都忘了吗?”

隔着烛光彼此相看,像隔着烟雾一般。祖荫眉宇间平静如水,目光直直扫过来,只是一片万象寂然的森冷。他注目良久,忽然轻轻笑了:“少奶奶想必乏透了,不如早点休息吧。”竟亲自执起蜡烛,走到门边替她照亮。

玉钿脸色灰白,见他脸上笑容高深莫测,反而镇定下来,仰脸踏入房中,微笑道:“少爷这般殷勤,真是难得。叫人如何敢当?”祖荫语气温和:“少奶奶夙夜劳心累神,自然当得起。”

她不言不语,自向妆台前坐下整理首饰,伸手拔髻上的折枝牡丹赤金龙凤钗,却扑了个空,才想起来刚刚赏人了。怔了一怔,又反手去摸琉璃宝钿,钿齿似被头发缠住了,如何也拔不下来。抖抖索索地挣了两挣,那琉璃钿像长在髻上一般,分毫不动。她强自镇定,扭头道:“荔红,来替我瞧瞧。”

荔红忐忑不安,偷眼看祖荫脸色并无不妥,方悄悄挪动步子欲踏进来。祖荫却将门用力一甩,哐啷一声便将她拦在门外,微笑道:“用不着别人,我来替少奶奶瞧罢。”

他的指尖似有寒冰,按在髻上也只觉透着凉意。镜里恰恰映着他的侧脸,眉目专注,低着头一心一意拆开发髻。这种实感令她几乎有一霎那的失神,只唯愿那琉璃钿能缠的更紧一点。他似与她心意通晓,静静地将手按在头发上一动不动。

妆奁匣子半开,各种文采辉煌的金玉首饰映在烛光里,映射淡淡珠辉,照在两人眉间,如梦如幻。他默了一瞬,忽然将手从发间抽出,将宝钿往妆台上重重拍落,轻声微笑道:“少奶奶,你到底要什么?”

琉璃花朵宝钿似在妆台上发出一丝裂音,她心中一痛,还没来得及看仔细,便觉得胳膊一痛,身不由己地被他拽起,滴溜溜的转个圈子,往后一仰正抵在铜镜上。

她低低地惊呼一声,他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:“你到底要什么?你要荣华富贵,我何时亏过你吃穿用度?你要一呼百应,家中佣人都任你差遣。你一心要在青浦树起贤德温良的名声,我陪着你人前人后做戏。可你这次到底要干什么?”

他的声音似有回音,嗡嗡的在耳边回响:“上次使暗刀暗箭,这次索性明烛执仗,抬出老太太来,终于圆了你的心愿,把雪樱弄进宅子里预备慢慢摆布。表面一幅宽宏大量的模样,骨子里却心机深沉。这般表里不一,少奶奶到底累不累?”

他的脸与她相距不到二寸,能清晰地看到他苦苦压制的盛怒,如幽火般在眼底闪烁。她仰起脸,如常温柔,慢慢微笑道:“这是四年来,少爷跟我距离最近的一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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